垃圾收集点设在自家楼下附近 业主忧房产贬值起诉拆除被驳

目前，全国各地都在积极推进垃圾分类工作。但在推进这项工作的过程中，难免会遇到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相冲突的难题。因不满小区垃圾分类收集点设在自家楼下附近区域，担心导致房产贬值，江苏南京一小区业主将物业公司起诉到法院，要求拆除所有新增垃圾桶。尽管物业并未严格按照相关程序确定集中垃圾点的设置，但二审法院最终还是驳回了业主的诉讼请求。法院为何作出这样的判决？此案又给垃圾分类工作的推进，带来哪些启示？

△图源：公开网络

我们先来速览一下基本案情：因政府推行垃圾分类，南京一小区按要求开展垃圾分类“撤桶并点”工作。2020年5月10日，物业公司在小区里张贴公告，将在该小区南北两个门设置集中垃圾点。次日，物业公司将8个大型垃圾桶摆放完毕。业主郁某家楼下被确定为集中垃圾点之一，摆放了多个垃圾桶。

郁某诉称，小区物业公司未经小区业主投票同意，铲除绿化、草地，建立固定的垃圾回收房，并使用小区公共用电，严重违反了物权法的规定。并且，由于他家楼下突然变成承担小区一半垃圾的分类点，卫生、垃圾清运的噪音、气味等问题严重影响其正常生活，导致房产严重贬值。他要求将楼下新增的所有垃圾桶拆除，恢复原样。

物业公司辩称，小区设立垃圾分类点是配合政府工作的行为。此前，物业向每家每户发放了公开信，告知垃圾分类点的摆放位置，并通知可以对垃圾分类和垃圾分类点设置提出异议，“原告已经默认对垃圾分类点无异议”。

根据判决，一审、二审均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。二审法院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主审法官马帅说，为了更好地审理此案，他们曾到小区实地走访。该业主家住6楼，1楼住户距离集中垃圾点直线距离大约有10多米。“原告的诉求也有一定合理性。比如噪音肯定要比以前更明显，垃圾产生的气味、蚊虫等都是不可否认的，如果否认对他的影响就是不符合客观实际。”

根据判决书披露的事实，该小区总共有7幢楼，原先每幢楼2到3个单元，每个单元配置3个垃圾桶，总共50个垃圾桶。现在根据公告要求，把所有楼栋的现有的垃圾桶全部拆除，在小区南北两个门设置集中垃圾收集点。

马帅法官认为，虽然集中垃圾点的设置对业主会造成影响，但并不是无法忍受的。“这个点设置的位置不是直接在他们家楼下，离他们家楼下还有一段距离，实际上是设置在小区门口的开阔位置。因此，首先从位置上来说，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完全难以忍受。当时庭审过程中我也问了业主，‘如果不选这个点，你认为应该放在什么地方？’业主说，‘我也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，我只知道不要影响我们家。’其实他也没有一个更好的选点位置。”

本案中，容易引发争议，而且值得关注的是，物业确实没有严格按照相关法规确定的决策程序，来确定集中垃圾分类点的摆放位置。主审法官马帅表示，该小区主要是通过网络征集意见、业主代表座谈等社区民主形式确定垃圾分类点的摆放位置。“物业没有严格按照投票的程序，但是有民主程序。另外，如果严格按照投票程序，可能产生合理的垃圾分类点的过程比较漫长，另外也有可能中途意见分歧会非常大，当时推进这项工作也比较紧迫。在南京，据我了解，民主程序基本上都没有通过投票的形式，但有一些其他的替代形式。”

主审法官马帅认为，原告业主虽然提出了拆除的方案，但没有给出更合理的选择性方案。如果一味地严格按照相关法定程序，否定既定事实，推翻物业确定集中垃圾点位的决策过程，并不利于维护全体小区业主的利益。不过，马帅法官也指出，小区内的集中垃圾点确定后，物业的后期管护也非常重要。她说：“其实业主最大的意见可能在于你维护不到位，造成他认为选点有问题。你要合理安排垃圾清运的路线和时间，太过扰民的频繁的垃圾清运，可能对业主的影响会特别大，还要及时做好清洁，及时维护投放的秩序，这样能最大限度降低对业主通风和噪音方面的影响。”

马帅法官在接受总台央广记者采访时表示，在现有条件下，如何平衡各方利益，寻找最大公约数，选择符合大多数业主利益的方案，是审理此案过程中，需要着重把握和考虑的。

北京市地石律师事务所律师窦冬辰博士认为，推进垃圾分类，涉及重大公共利益。推进公共政策本来是一个好事，作为具体的执行者——物业公司，相关决策更应该按照法律确定的程序进行，才能实现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平衡。

“物业公司的行为事实上是在执行南京市政府的垃圾分类政策，其实这个初衷是好的，因为也经过了相应的民主程序，但不是一个合法的程序，从物权法的角度讲，这个程序确实有瑕疵。判决结果其实也能看出来，法官实际上面临两难，一方面是推行公共政策，另一方面是严格执行法律的规定，两者有一个冲突。”窦冬辰说。

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熊丙万认为，集中垃圾分类点位的选择，应该严格按照法律确定的民主决策程序来进行。至于物业的行为，是否侵犯了原告业主的法定权利，尤其是针对其房屋的使用价值和交易价值，应该有一个更为客观的评估标准。

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民法典编纂工作专班成员、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朱虎表示，判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是有道理的，但为实现公共利益而牺牲的个人利益，受到一定损失的原告可以主张合理补偿。他说：“即使判决有道理，但仍不妨碍物业公司应当有义务减少对个体利益的损害。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为了共同利益牺牲了业主的个人利益，可以考虑对业主个人进行一定的合理补偿。”